人口与霸权

最近又重读了一遍加拿大作家马克·斯坦恩的《美国独行》一书。

《美国独行》豆瓣7.2，蛋壳君评分：三星这是本年出版的老书，但在今天却有着新的意义。某种程度上，特朗普及其身边一拨右派政客有着与本书作者类似的思维。作者马克·斯坦恩虽然是个加拿大人，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美”（“精神上的美国人”），他在书中絮絮叨叨一大堆，实际上只谈了3个观点：一是人口很重要；二是伊斯兰坏得很；三是欧洲已经完蛋了，美国要硬起来。前面的一个观点是他整个立论的基础，还可以引起一些认真的思考，后面两个观点就有点妄想狂了，但无奈美国现在就一帮子低水平的政客当道，这本书还被当做了某种实操手册。下面讲讲书中这几个观点。人口很重要作者在这里列了两个公式，也算简明易懂：老龄化+福利=你的灾难年轻+意愿（will）=任何敢挡你的人的灾难他认为欧洲国家都面临着生育率低位徘徊、福利高位运行、老龄化严重、人口比重改变（白人减少、穆斯林增加）等重大问题，过不了多少年，欧洲国家都会被穆斯林统治，西方文明将堕入黑暗，与此相比那些环保之类问题的都不值一提。蛋壳君也认同，与明面上的经济、军事、科技力量一样，人口也是国家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在印象中一直觉得隔壁的印度是个大国，大概和我们有着差不多的国土面积，不久前一查才发现印度的面积不到万平方公里，就比印尼要大一点点，还不到我们的三分之一，所以它的大，其实很多时候是因为其人口多给人的错觉，但另一方面，也确实说明人口也是大国的一个条件。前不久看过英国作家保罗·莫兰有本《人口浪潮》，也谈到人口的重要性。《人口浪潮》豆瓣7.4，蛋壳君评分：三星书中写到：古罗马历史学家和政治家塔西佗认为，罗马的小规模家庭与鼓励生育的日耳曼人比起来相形见绌。中世纪阿拉伯历史学家伊本·赫勒敦将人口减少与文明的死寂和倒退联系了起来。路易十四的伟大军事工程师塞巴斯蒂安·沃邦对国家力量的终极驱动因素有着清醒的认识，无论防御工事如何创新，他都宣称“国王的伟大之处……由其臣民的数量得以衡量”。生活在拿破仑一世时期的普鲁士军事理论家卡尔·克劳塞维茨将人数优势视为“最为普遍的制胜原则”。伏尔泰更是主张上帝会站在大兵团一方。亚当·斯密曾宣称：“任何国家繁荣的最具决定性的标志是其居民数量的增加。”据记载，当拿破仑被问及最喜欢哪个女人时，他回答：“生孩子最多的那个。”书中还讲到了人口和战斗意志的关系，认为：与生育率超过7或接近5（年和年美国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时期便分别体现了这两种情形）的国家相比，一个生育率为2或者更低的国家更可能形成一种无法接受平民或军人伤亡的文化。除了军事力量，一个国家实力最具决定性的因素便是其经济体量。大型经济体通过自身供给大部队的能力——在现代社会中它还能以工业规模为军队配备武器——为军事力量做出贡献。除了能够为军事提供支撑而间接地为国家实力做出贡献以外，大规模经济本身就是一种国家权力资产，它能在世界市场上以充当商品、服务买家以及他国货物之买方市场的方式发挥杠杆作用。这一点也早已得到认可，腓特烈大帝便曾宣称“人口数量创造了国家的财富”。这里书中说的实际上就是市场的作用。中国现在之所以能够比较硬气，前提也是自己国内的市场够大。关于人口问题，特别是我国的人口，蛋壳君曾经专门写过一期，无奈可能涉及敏感话题，被封禁了。这里引用携程梁建章的观点说明一下：中国的人口危机，首先是低生育率危机。生育率是反映未来人口趋势的核心指标。根据中国的出生性别比和女性存活率，中国的更替水平为2.2左右，即平均每个女性需要生育2.2个孩子，才能维持孩子数量与其父母辈持平。……中国从年开始实施全面二孩政策，二孩生育堆积效应估计在政策实施后的四、五年之内释放完毕，之后中国的生育率将降至1.1左右。日本在大力鼓励生育的情况下，生育率多年来保持在1.4左右。年12月26日，日本首相安倍在谈到日本的低生育率危机时说：“现在事态十分严重，说是国难也不为过”。即使安倍把低生育率危机称为“国难”，也没有谁指责安倍是放大了人口危机。可以预料，将来中国的低生育率危机比日本更严重。长期低生育率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和经济问题，首先就是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升高，劳动力数量相对于需要抚养的老人数量迅速减少，将导致整个社会的养老成本和税收增加。可以预见的是，中国在未来20年内将成为老龄化和养老负担最高的国家之一，而且会不断恶化，这将严重拖累国家财政和经济活力。低生育率会削弱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在改革开放后，中国仰仗着全球第一的人力资源和庞大人口的市场规模，在几十年内迅速崛起，成为新兴制造业大国并会取代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但按现在的趋势，两三代人之后，中国每年出生的人口将少于美国，而这些未来比美国更少的年轻人将负担着远比美国更多的老年人口，中国人口将彻底失去人口优势，经济最终又会被美国反超。生育的问题表面看好像是个意愿问题，但核心问题实际上是个经济问题。不是放松管控甚或动员一下，大家就会生了。整个社会养育成本太高，在中国一般中产以下家庭夫妻双方必须都工作才有可能好好养育一个孩子，更不用说两个或者多个了。此外，育龄女性在职场上的处境也是问题。需要系统的支持政策，才能让大家放松去生。彻底解决？可能得等到什么时候人们能直接在实验室里孕育婴儿才行吧。伊斯兰文明马克·斯坦恩认为，“伊斯兰这一特殊的宗教历来有着嗜血的信仰，信徒的暴力行为总能在教法中得到合法化”，并预言西方国家“终将在国内动乱之后被伊斯兰世界所活活吞噬”。认为伊斯兰不仅仅是一个宗教，也是政治，同时也是一个法典。并不仅仅是圣战潜伏在伊斯兰教之中，而是伊斯兰本身就是一个政治项目。认为伊斯兰拒绝与别的文化共存，穆斯林根本想法是把美国变成伊斯兰国家。作者认为恐怖活动只是症状，意识形态才是疾病。认为西方必须致力于摧毁这个意识形态，至少要摧毁瓦哈比教派。同时为了对付这个全球化了的意识形态，作者认为应该把西方自己的意识形态也给全球化。创建一支民间战队以配合美国的武装战队，在一个“帝国主义”已然不吃香的时代里，成为类似于当年英国殖民部的一种替代机构，借以在伊斯兰国家推行另一种体制、架构与价值观。（实际上小布什政府当时在伊拉克、阿富汗也确实采取这种意识形态推广的策略，但却遭遇到彻头彻尾的失败；后面奥巴马花了几年才收拾完残局。）关于这个观点，此书译者在后记中做了驳斥，认为其根本错误在于将少数极端主义恐怖分子和整个伊斯兰文明划上等号，将西方国家的社会危机归咎于穆斯林等外来移民，显然是错误的偏见。其实这本书，说到底还是继续亨廷顿“文明冲突论”的观点，认为西方文明与伊斯兰文明必有一战，而且必须在美国的带领下战而胜之，才是符合历史趋势的。但实际上，美国这种觉得自己的文明高人一等，要把这套东西全世界推广的执念，不也是和伊斯兰极端分子一样的心态吗，这才是必然发生冲突的根源。美国的霸权作者认为：美国有巨大的优势。在欧洲大陆，欧盟国家的经济规模和人口规模同时萎缩；美国则在这两方面同时呈现了增长之势。既然如此，为什么当美国将实力投射到国际体系中时又会受到欧洲理念的束缚呢？21世纪，国际政治的持久特点恰是——一个过度“欧洲化”的国际秩序的全面失败：联合国工作人员成全了萨达姆对“石油换食品”计划的严重破坏；欧洲联盟出钱资助了巴勒斯坦的暴力行动；国际原子能机构为伊朗发展核能的野心提供了最佳掩护；联合国种族问题峰会恰恰演变成了种族主义的一次放肆狂欢。自“9·11”之后，我们已经深刻体会到，在21世纪早期我们背负着“白人的负担”，这种负担的难言之隐并非源于为本国人民鞠躬尽瘁，而是源于要在法国总统希拉克、德国总理施罗德、比利时某位不知名政客、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牛津饥荒救济委员会、英国广播公司和其他一大堆闲人的持续抨击之下，仍然坚持鞠躬尽瘁。所谓单极世界的吊诡之处恰在于，正是由于你是世界上唯一的单极强国，你才总是被其他国家所无情地利用。这正是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像口头禅一样挂在嘴边的观点，我们被欧洲利用了、被中国利用了、被加拿大利用了。作者认为美国需要捍卫的核心利益是“普世价值观”。“共同价值观”和“普世价值观”其实并非那么地共同和普世，有志于捍卫这些价值观的世人则更加稀缺。这些价值观只在少数几个国家中延续至今。未来的日子里，美国必须严肃对待自己主导的这个时代——某种程度上讲，就是要确保未来的新同盟国不会再如西欧国家一样铸成大错。这意味着除了实现“汉堡包帝国主义”以外，美国至少还有其他一些目标需要达成。毕竟，缺了美国的汉堡和说唱，地球照样会转。对于美国的未来而言，个人自由、联邦主义、资本主义和言论自由等美国价值观才是更有裨益的核心内容。这里可以看出作者对美式霸权价值观的痴迷，还有近乎自恋和想入非非的赞美：美国当属历史上最善良的霸权：它是世界上第一个非帝国主义的超级大国，在有能力掌控世界时，却选择甘作一个在地缘政治中包养他国的干爹。……在擘画国际政治秩序时，它同样创立了一系列国际组织，而自己却甘愿作一个“非帝国性质”的霸权，韬光养晦、深藏功名，并进而使其他国家有机会去宣扬其价值、理念和声音。美式霸权实质是什么，观点很多，也有很多书进行了分析，最近读到一本书《中国为什么有前途》，其中从经济和市场角度的分析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中国为什么有前途：对外经济关系的战略潜能》豆瓣9.1，蛋壳君评分：四星这本书是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翟东升的作品，作者认为：全球经济体系存在一个层次分明的等级秩序，一国的命运取决于它在这个体系中所处的位置。体系中央国家比起外围国家享有很大的好处：它们不但比外围国家富有得多，而且稳定得多。因此几乎每个外围国家的政府都试图让自己的民族挤入中央。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65年来，仅有极少数成功者，其原因在于发展道路上存在各种“陷阱”，能躲过的幸运者极少。作者将全球市场体系内的国家分为四类，分别为中央国家、准中央国家、外围工业国家以及原料提供国家（如下图所示）。中央国家又可以称为依靠信心生活的国家，依靠别人对他们巨大的实力优势和制度优越性的信任和信心，以及他们对这种信任和信心的坚定维护与巧妙使用。这一档就是美国。准中央国家又可以称为依靠理性生存的国家，依靠的是百年工业发展所获得的资本积累，加上在先进的研发能力以及管理组织能力基础上获得的技术和专利优势，所以我们可以称之为依靠理性而生存的国家。这一档就是西欧和日本。外围工业国家又可以称之为依靠勤劳谋生的国家，它们提供了全世界最大量的劳动力供给，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基本上属于劳动密集型，所以不妨称之为依靠勤劳谋生的国家。中国及大多数东亚邻国，以及印度、南非、墨西哥、巴西、土耳其、部分中东欧国家即属于其中。原料提供国家又可以称之为依靠运气生存的国家，它们基本不创造或者制造东西来与世界交换，而是拿祖先传下来的地下埋藏的资源交换别人的劳动产品，所以，我们不妨称之为依靠运气生存的国家——它们生存的质量取决于脚底下的土地可以提供何种自然资源。中东、拉美、非洲、东欧、中亚等地的大量经济体都处于这第四圈中。上述分工的基础是它们各自的比较优势和资源禀赋差异，借此而形成的体系内贸易关系是：原材料从第四圈国家流向内圈国家；第三圈国家的工业生产能力加上来自第二圈的精细部件和研发、营销服务，变为各种层次的产品与服务流向中央和外围；而中央则用其信用资源来向外围各个层次支付其所购之物。中央—外围之间的全球市场体系形成了一个喷泉池一样的循环，在这个池中流动着的就是财富之水。中央国家作为商品与服务的最终消费者和体系主流货币的发行者，掌握了这个喷泉池的根本动力。资金出于储值需要由外围向中央流动，中央将资金用消费或者投资的方式投射到世界各地，拉动整个体系的经济增长。所以美国作为世界上唯一的中央国家，也通过金融与货币拥有世界上唯一的霸权力量——全球铸币权，这随之而附带的力量还有对全球经济波动节奏的掌握和调控能力（比如疫情期间又疯狂印钞放水，逼着世界各国承担他印钞的成本），以及强大的融资能力和负担转嫁能力（美国国债基本上属于硬通货，其他国家哪能不考虑市场就这么发债？），再远一点还有由这些财富优势衍生的文化优势、生活质量优越、吸引力等等。但任何事物都有其代价，体系中央地位也不例外。为保持其地位，中央国家至少有以下两项长期代价：一是产业外移、长期逆差和与之伴随的去工业化；二是为稳定或者说控制那些战略性地区和战略性资产而支付长期的安全成本。美国眼下正经历的很多问题实际上就是为维持其霸权所遭受的反噬，但他们反而却把罪归于其他国家，认为都是别国占了他们便宜才导致的，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没办法，作为唯一的霸权，他满嘴胡说，还没人能去给他一巴掌。女权与平权本周还读了一本小书《亲爱的安吉维拉》，是尼日利亚作家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写给她好友刚出生女儿的一封回信。《亲爱的安吉维拉》豆瓣8.6，蛋壳君评分：四星好友来信希望的是阿迪契提出一些建议，能将她女儿培养成一个女权主义者，但回信中所包含的15条建议，其实是关于如何将女儿培养成一个强大、独立的女性。蛋壳君觉得这15条建议很平和、中肯，对每个成长中的21世纪人来说都有参考价值。建议一：成为一个全面的人。不要仅仅用母亲这个身份定义自己。建议二：共同协作。要让父亲也成为育儿生活的一部分，拒绝“帮忙”这种说法。建议三：教育她“性别角色”是彻底的胡扯。绝对不要让她“因为是女孩”所以该做什么或不该做什么。建议四：要留心我称之为“伪女权主义”的危害。作为一名女权主义者，就和怀孕一样，你要么是，要么不是。你要么坚信女性有彻底的平等，要么不信。建议五：教导奇萨兰阅读。教导她喜爱书籍。最好的方式是潜移默化，如果她看见你阅读，她会明白阅读是有价值的。书籍会帮助她理解并质疑这个世界，帮助她自我表达，帮助她成为任何她想成为的人，所有职业都得益于自阅读中获得的技能。这里说的不是教科书，而是与学校完全无关的书，传记、小说和历史书。如果所有方法都无效，付钱让她阅读。给她奖赏。建议六：教导她质疑语言。语言是我们的偏见、信仰和臆断的温床。教导她质疑那些仅对自己女性亲朋心怀同情的男人。建议七：千万不要讲婚姻当作成就。建议八：教导她不要把讨人喜欢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要做的是成就完整的自我，真诚并尊重他人平等权利的自我。建议九：让奇萨兰有身份认同感。建议十：慎重对待与她交流以及谈论她外表的方式。鼓励她参加体育活动。如果她喜欢化妆就让她化，不喜欢也随她去。女权主义与女性特质不是相互排斥的。千万不要将她的外表和道德挂钩。建议十一：教导她在我们的文化选择性地适用生理因素作为社会规范时表示质疑。建议十二：和她谈论性，并且早些开始。建议十三：恋爱将会发生。你应该成为一个她可以与你沟通一切的母亲。建议十四：在教导她什么是压迫时，注意不要把受压迫者描述成圣人。圣人般的品德并不是尊严的先决条件。不友善与不诚实的人依旧是人，依旧有权保留尊严。建议十五：教导她什么是差别。让差异成为寻常的事。让差别成为常态。教导她不要将差异与重要性相连。这样做的原因不是为了公平或者友善，仅仅是为了符合人性以及事实。通过教育她理解差别，你将教会她如何在差异化的世界里生存。看完了你会发现，作者推崇的东西与其说是女权，不如说是平权。这也是蛋壳君对女权真正内涵的理解，真正合理的两性关系应该是以平等为基础的。但女性确实在历史和现实中受压迫太久了，对付这种结构性的不平等，很多事情矫枉必须过正，才能慢慢改变。但女权主义者也应该明白，如果追求的做法或目标是将女性权利凌驾于男性之上，这可能反而会影响女性自身的完善和强大。预览时标签不可点